2023年09月18日
曹杰友
李振翥（1773年~1836年），字云軒，號緘庵，又號竹醉，安徽太湖縣晉熙鎮(zhèn)花亭湖村姜家?guī)X人，于清嘉慶六年江南鄉(xiāng)試中舉，次年殿試中進士，欽點翰林院庶吉士。據(jù)《淮寧縣志》所載，李振翥曾撰《重修弦歌書院碑》，有語“余辛未下車”，即嘉慶十六年到陳州任知府，直至嘉慶二十四年擢升離開，前后有8年之久。
李振翥的陳州之治政績卓然，《淮寧縣志》《淮陽縣志》《太湖縣志》均有記載。李振翥的主要治績有嚴(yán)禁溜夫訛索客船、治理黃泛區(qū)和平息滑縣匪患等。他在任上還重修了畫卦臺、弦歌書院、文廟、文昌閣等，并親自撰寫碑記，很好地展示了他的施政傾向、事業(yè)建樹和文學(xué)才華。
嚴(yán)禁溜夫訛索客船
2012年10月，周口市民段清海向周口市博物館捐獻了一通清代公告碑。據(jù)市博物館館長周建山提供的《清代嚴(yán)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碑考釋》一文所述，該碑正面陰刻有《嚴(yán)禁溜夫訛索客船事章程》，為李振翥上任的第二年即嘉慶十七年所立。碑文正面主要內(nèi)容涉及安徽太湖縣監(jiān)生趙義先等控告竇萬倉等訛索客船一案。
從《嚴(yán)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碑》和附刻章程來看，當(dāng)時陳州府境內(nèi)沙潁河水運發(fā)達，安徽太湖等地的客船頻繁來往于陳州府境內(nèi)。在沙潁河項城雞心灘、小頂及淮陽方家灘一段，當(dāng)?shù)亓锓蛑谐霈F(xiàn)了一群所謂的“水霸”，時常攔壩勒索過往客船，漫天要價，引起客商不滿。
嘉慶年間，安徽太湖縣國子監(jiān)學(xué)生趙義先等人到陳州府控告竇萬倉等訛索客船，時任陳州知府的李振翥審理此案，責(zé)成淮寧、項城二縣縣令“會同勘訊，妥議章程”，弄清事情原委后，專門制定了漕運章程，明確專人管理河道，讓溜夫有規(guī)可依、違規(guī)必究，“倘有不遵，一經(jīng)告發(fā)，本府親臨查實，定即鎖提嚴(yán)究，輕則枷責(zé)河干，重則照棍徒擾害例，嚴(yán)行懲辦，決不姑寬”。章程的頒行，對維護當(dāng)時水運秩序起到了很好的作用。
到了同治年間，類似的不法行為再度發(fā)生。該碑背面又增刻《嚴(yán)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碑》，為淮沈項分縣縣丞孫茂悟于同治八年所立。碑文中提到“于本月初三日，復(fù)有江南太湖監(jiān)生胡茂林呈稱稟情”，時任縣丞的孫茂悟仍舊依照李振翥頒布的章程，再次發(fā)布嚴(yán)禁溜夫訛索客船事告示，終于遏制了“水霸”的不法行徑。
兩次勒碑，一正一反，竟然都源于兩位太湖監(jiān)生的檢舉揭發(fā)。太湖人行走千里，錚錚直骨凜然。無論何時何地，面對地方惡霸勢力和不法之徒，即便是一介文弱書生，也敢于極力抗?fàn)帯?/p>
李振鈞的《挽廉訪兄十首》均為七律詩，第一首云：“豈獨吾家折棣棠，蒼生霖雨望茫茫。感恩父老趨珂里，得意門生擁節(jié)堂?！痹陬h聯(lián)第一句處，自注：“（李振翥）守陳州時，有耆民數(shù)十，賁匾額至湖中里第，以頌德政者?！敝傅木褪谴耸隆?/p>
參與白蓮教和天理教余黨治理
嘉慶年間先后發(fā)生了白蓮教起義和天理教起義。嘉慶九年，白蓮教起義基本被平定，但其余黨仍除治未盡。據(jù)《清實錄》記載，嘉慶二十四年，在湖北省拿獲復(fù)興的白蓮教匪犯金文等人，供出其傳教師傅王柯潛匿于河南陳州一帶。李振翥受朝廷委派，親率丁役，訪明其潛匿場所，很快擒獲王柯及其子王大川、王二川等?！皩崒倌苁拢钫耵阒徊孔h敘，以示獎勵”，朝廷對李振翥予以褒肯。
而早在嘉慶十八年9月，即李振翥任陳州知府第三年，還發(fā)生了震驚朝野的天理教起義。天理教乃白蓮教的支派，組織者主要有河南滑縣的李文成和北京大興縣的林清等人。林清在北京起義，差點攻破皇宮重禁之地。而李文成占領(lǐng)滑縣，向河南四周進發(fā)，幾天之內(nèi)，周邊縣城紛紛響應(yīng)，聲勢浩大，也波及陳州。剛擢升浙江巡撫告假回京赴任的方受疇不得不留任，駐守河南省城開封，鎮(zhèn)撫地方，督運糧餉。由于各地知府、知縣帶官兵共同阻擊，不到半年時間，當(dāng)年12月天理教起義失敗。
《淮陽縣志》中李振翥親撰的《重修陳州府文廟碑》有語“滑城竊發(fā)”和《淮寧縣志》中李振翥所撰的《重修文廟并葺弦歌書院、文昌宮勤輸引》有語“潢池戢暴”。李振鈞的《詩草》中有一首七律《奉酬竹醉兄兼以留別》，詩云：“紅塵十載踏春明，八月西湖擁使旌。滿地魚龍雙短鬢，漫空戎馬一書生。豈因人熱甘投剌，縱受師恩不借名。收拾鰲竿把秋釣，寒潭應(yīng)鑒此心清。兄有龍山秋釣小像?！痹陬h聯(lián)第二句處自注：“滑縣賊變，兄守陳郡，殲其渠魁。”所記即是此事。
參與治理黃泛區(qū)
嘉慶朝睢州黃河決堤有兩次，分別為嘉慶三年和嘉慶十八年，黃河水泛濫至渦河、淮河區(qū)域，周口一帶成為黃泛重災(zāi)區(qū)。在《重修陳州府文廟碑》中載有“睢堡彌漫”，指的就是嘉慶十八年黃泛災(zāi)情。至于李振翥如何治理黃泛區(qū)，暫惜無史料詳載，但從《桐城明清名宦》所載的《直隸總督方受疇》一文中側(cè)面得知，嘉慶十九年2月，開始修復(fù)睢州境內(nèi)的黃河決口，朝廷命令方受疇會同河?xùn)|河道總督吳璥堵筑。當(dāng)時，河南睢州水患災(zāi)害嚴(yán)重，而滑縣等地又遇大旱，瘟疫大起，凡治兵、籌餉、賑災(zāi)、筑堤等事項同時并舉，任務(wù)繁重，但方受疇計劃周密，逐一實施，大多事務(wù)按時順利完成。
作為同鄉(xiāng)且主政地方的李振翥，積極配合上司方受疇的安排，大力支持黃泛區(qū)的治理。李振翥的撰文多處寫道“比歲不登，兼馳公檄”“壬癸甲乙，奉檄莫遑”“比歲不登，賑餼未暇。嗣又潢池戢暴，睢堡宣防，都內(nèi)亦編甲招丁，劬辛舛午間”，可見他為了治理好陳州，昕夕在公，勤政不息。
翌年5月，河南、安徽兩省交界處出現(xiàn)“捻子”。方受疇命令地方官員設(shè)法掩捕，并具文兩省巡撫協(xié)同緝捕，先后抓獲數(shù)百人，捻軍在此地的活動大有收斂。后方受疇贈馬給鄉(xiāng)黨李振翥，想必就是因為李振翥參與治理黃泛區(qū)和打擊捻軍兼而有功。
捐修弦歌臺和弦歌書院
弦歌臺又稱厄臺、絕糧祠，歷史上屢廢屢修，早在唐開元年間就存有建筑，兩宋沿襲其名，到明嘉靖二十一年巡按御史趙繼本改名為弦歌臺。明清兩朝增修、續(xù)建或擴建次數(shù)頗多。
順治《陳州志》載：“厄臺，在州城外西南隅，世傳為孔子絕糧處?！钡K軾不認(rèn)同此臺為祭祀孔子，曾寫《題鐵墓厄臺碑》云：“有寺曰厄臺，云孔子厄于陳、蔡所居者，其說荒唐，在不可信。或曰東漢陳愍王寵散弩臺，以控黃巾者，此說為近之。”時任禮部左侍郎的陳用光曾撰《陳州府阸臺記》，“或曰東漢陳愍王寵散弩臺，以控扼黃巾者；或曰孔子厄于陳蔡所居。蘇子瞻氏嘗以前說為近，而謂后說為不足信矣”，頗認(rèn)同蘇軾的看法。
嘉慶二十二年，李振翥率領(lǐng)淮寧知縣劉廣澍帶頭捐俸，還組織民間募捐，對臺上建筑進行重新修建。陳用光還在記中道，“今年陳州守李云軒振翥以卓薦來都，求見于煦齋尚書師座次”“云軒嘗佐治睢工，出己財筑垣，以守薪茭工上，人甚稱之其才，既嘗見諸事矣”，對李振翥修葺弦歌臺及治理陳州的工作才能非常賞識。
又據(jù)李振翥親撰的《重修弦歌書院碑》所載：“越五年，事簡時和，縮費蠲俸，與諸大尹及邑紳士創(chuàng)修文廟，心力齊一，工資趨輸，閱六月告竣?！痹谛藿ㄏ腋枧_的同時，增修了弦歌書院，前后花了半年時間。修葺一新的弦歌書院體量恢宏，為開展學(xué)術(shù)講學(xué)、培育地方人才和振興陳州教育提供了必要的場所，營造了良好的氛圍。
修建文廟、文昌宮等
在李振翥親撰的《重修陳州府文廟碑記》和《文昌宮落成記》等文中，較為詳盡地記載了修建陳州府文廟、文昌宮的原因和過程，“可先修文廟，繼葺書院，其文昌宮隨次落成之”，一件件有條不紊、逐一落實。
在修葺弦歌臺后的第二年，李振翥著手修建陳州府文廟。碑記有云，“余守是邦之六年，始得鳩工庀材，興宇葺垣”“營起于丙子季秋，蕆成于丁丑仲春，閱月凡六”。為何修建文廟拖延至此時，實則李振翥心有無奈。一來是因為天理教起義，政局不穩(wěn)，牽扯地方政府過多的精力。二來黃河決口，造成陳州各地連年秋獲荒歉，人力、物力和財力都跟不上。
“辛未之秋，下車展謁，眷顧楹桷，愀然于懷”，剛到陳州，李振翥第一件事就是視察文廟，當(dāng)看到文廟“梁木已頹，宮墻欲圮”時，更為擔(dān)心的是“人才放失，儒效闊疎”，一直揪心于內(nèi)，深感陳州興教責(zé)任重大。碑記中李振翥一再解釋：“天下事為之，弗即工，則不敢為，亟之弗克。綿于逖則不忍，亟不忍與不敢惄，如于數(shù)年夢寐中，而正得藉手告焉，殊非一人私幸矣。”天下事有先亟之務(wù)，推遲不是不做，是時機未成熟。一旦有可乘之備，自然是時哉勿失，圖功攸終。
李振翥再次帶頭捐俸，在地方鄉(xiāng)紳的贊助下，文廟得以修建成功?！傲⒄毡诰_以長垣，浚泮池環(huán)橋其上，廣若干尺，深若干尺，有梴有舄，載漆載丹”，重建了文廟中的崇圣祠、鄉(xiāng)賢名宦祠，里外煥然一新。
其后不久，又修建文昌宮。為了節(jié)約建材，將文廟和文昌宮余材，用于弦歌書院的建設(shè)。有下僚進言索記壽石，李振翥很自謙，認(rèn)為不過踵事增美，君子不居他人之功。當(dāng)年8月，又修建畫卦臺，用了三個月。李振翥認(rèn)為“守土之責(zé)，百度惟貞”，其心其德，深得陳州老百姓的擁戴。
李振翥宰陳州8年，還做了很多善事。如《淮陽縣志》還載有李振翥親寫的《孝義詩序》。有位叫雷梅隱的老者，氣骨不凡，專門征集“孝義詩”，準(zhǔn)備匯刻以廣為流傳，問序于李振翥。他得知“先生篤行于鄉(xiāng)，升聞于朝，表厥宅里，樹之風(fēng)聲一時”“篤天倫而重友誼”，為梅隱的重孝重義所感動，慨然應(yīng)諾寫序。
據(jù)《清嘉慶朝刑科題本社會史料輯刊》記載，李振翥和知縣劉廣澍共同審理過淮寧縣一縣民致死案。其揚善除惡，懲治兇頑，定案準(zhǔn)確公正。
李振翥終因治陳州有功，擢天津道。八載陳州知府告一段落，正如李振鈞為李振翥悼詩所贊：“才識兼人器量深，傳之史筆當(dāng)官箴。不辭勞苦無難事，能做英雄肯細心。一飯未忘忘塊壘，萬間何惜惜分陰。求芻幾得賢司牧，善政仁聲獨步今?！睂钫耵愕氖嘶律倪M行了很好的總結(jié)。②8
